在云雾缭绕的青峰山深处，有个名叫落雁洼的小村庄。村口那棵五百年的老槐树虬枝盘曲，树下总坐着个戴老花镜补衣服的白发老人——村里人都唤他陈老师。

1993年那个暴雨夜，刚从师范毕业的陈志明背着行囊踉跄进村时，泥石流冲毁了唯一出山的吊桥。本该去县中学报到的年轻人，就这样被命运留在了只有二十户人家的落雁洼。

'当时教室是生产队废弃的粮仓，雨天要拿搪瓷盆接漏水。'陈老师摩挲着老槐树皲裂的树皮回忆。最初七个学生里，有个叫山杏的姑娘每天背弟弟来上课，孩子哭闹时她就站在走廊听课。

那年冬至，陈老师用三个月工资买来玻璃窗。安装时被碎玻璃划得满手是血，却笑着说：'这下孩子们写字时，再也用不着哈气暖手了。'村民们看见教室亮起的灯光，连夜夯土砌墙扩建了校舍。

2008年大雪封山，他拖着摔伤的腿挨家送作业，在结冰的山路上爬了四里地。村民发现时，他怀里作业本连个雪点子都没沾。后来才知道，他羽绒服裹着作业，自己只穿着件旧毛衣。

老槐树的树洞里藏着泛黄的笔记本，记录着每个学生的特点：'春生怕黑，留盏小台灯''小满爷爷采药晚归，放学多陪她会儿'。如今这些孩子有的成了医生，有的当上农技员，最近的本子扉页写着：'第3代学生王小川，今年考上航天大学。'

去年县里要撤点并校，七十岁的陈老师第一次红了眼眶。村民们连夜按满红手印的联名信送到教育局，最终保住了这所深山小学。现在教室里有捐赠的投影仪，但陈老师仍坚持用粉笔写板书：'孩子得闻着粉笔味儿，才像在上学。'

清明时节，已经当上县医院护士长的山杏带着女儿回村。小姑娘踮脚往老槐树洞里塞了张纸条：'长大后我也要当陈老师'。山风掠过树梢，沙沙声像是老槐树在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