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8年的寒冬，山东临沂的一个小村庄里飘着鹅毛大雪。

58岁的独居木匠张德贵正准备关店门，突然发现屋檐下蜷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。那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，单薄的校服上结着冰碴，怀里紧紧抱着个破旧的书包。

'孩子，快进来暖暖！'老张连忙把人拉进屋里。炉火映照下，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颤抖：'叔叔，我能帮您干活换口饭吃吗？'

这个自称王小川的少年，说是跟着改嫁的母亲来到县城，却因继父酗酒家暴逃了出来。老张摸着孩子满是冻疮的手，转身下了两碗葱花面，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两个人的眼睛。

第二天清晨，老张发现少年已经把院子里的积雪扫得干干净净。工具箱前，少年正小心翼翼擦拭着凿子上的铁锈。'叔，这些工具我爹以前也有...'话没说完就红了眼眶。

从此小川成了木匠铺的'小学徒'。老张发现这孩子格外聪慧，教一遍刨花技巧就能掌握要领。有次小川熬夜给学校修理课桌椅，被晨起的老张撞见，孩子慌忙擦掉鼻血：'不碍事，就是天干上火。'

直到那年儿童节，老张去学校送新做的黑板，才从老师那得知真相。原来小川父亲早逝，母亲带着弟弟改嫁后将他遗弃在车站。那天工具箱前的眼泪，是因为看到了和父亲生前用的一模一样的凿子。

2003年非典爆发时，老张发着高烧仍坚持给小川辅导中考功课。少年半夜翻山采草药，天亮时带着满腿荆棘划伤回来。当老张看到灶台上煎好的药和留在桌上的纸条'爹，我去考试了'，这个从不落泪的硬汉捂着脸哭出声来。

十年光阴转瞬即逝。2018年北京某设计院里，年轻工程师王小川接到老家电话。他连夜驱车赶回，病床上的老张颤巍巍递过个木匣：'当年你说喜欢爹的工具，这套新的...早就备下了。'

葬礼那天，村民们都惊讶素未谋面的'儿子'为何对老张的生平如此熟悉。小川捧着那套从未使用过的崭新木工工具，在碑前轻声道：'那年您说收学徒包吃住，其实早看出来我是流浪儿对吧？'

春风拂过墓前新栽的柏树，仿佛传来老人爽朗的笑声。如今在临沂老街上，有家叫'传承'的木艺工作室，每件作品底部都刻着两把相倚的刨刀——就像那年雪夜里，两颗互相温暖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