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滇西群山环抱的古老村落里，青石板路蜿蜒穿过斑驳的土墙院落。村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榕树下，总飘着若有若无的茶香——这是87岁的李阿公用祖传土陶罐煨的普洱茶。十里八乡的人都记得，这茶摊的铜钱箱三十年来从未上锁。

故事要从1992年盛夏说起。那年暴雨冲垮了进山的唯一公路，十几个放学孩童被困在暴涨的溪流对岸。李阿公把茶摊的遮阳棚拆了，用竹竿和麻绳扎成简易浮桥。湍急的水流中，老人像棵倔强的老松树般钉在水里，挨个把孩子们背到背上。

‘当时阿公的解放鞋都被冲走了。’如今已是镇中学校长的王建军回忆道，‘他脚底板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，却还笑着给我们讲茶叶要经得起揉捻才出香。’第二天村民发现茶摊的铜钱箱里，竟整齐码着七双孩子们凑钱买的新布鞋。

这口褪了色的红漆木箱渐渐成了村里的‘良心秤’。赶集的老乡会把零钱投进去自己找零，徒步的驴友常意外发现箱底压着解暑的藿香草药。前年网红博主‘背包老猫’偷偷架摄像机直播，三天里拍到二十七次‘无人售卖’的交易，最动人的是个穿补丁衣裳的老太太，颤巍巍往箱底塞了五个还沾着泥土的鸡蛋。

去年冬天，开发商看中了榕树地块。当西装革履的经理把十万现金摊在茶桌上时，李阿公正在给咳嗽的包工头熬枇杷叶茶。‘您这茶摊一天赚不到二十块吧？’经理话音未落，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唢呐声——全村三百多人自发举着连夜赶制的布幡涌来，幡上墨迹未干的‘茶魂’二字在晨光中格外醒目。

如今榕树旁立着大理石茶碑，但李阿公仍用那个缺口陶罐煮茶。清明时节的茶会上，他揭开珍藏的2003年茶饼，氤氲热气中轻声说：‘这茶和我一样老咯，可香味藏在每一道裂纹里。’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，铜钱箱的缝隙中，不知谁新塞了一包野生蜂蜜。

在这个移动支付遍地的时代，这个没有二维码的茶摊每天依然响起叮咚的投币声。就像李阿公常说的：‘人心这杆秤，比什么高科技都准。’最近村民发现，总有穿着时髦的年轻人专程来喝茶，临走时郑重其事地往箱子里放片榕树叶——据说这是短视频平台新兴的‘善良打卡’方式。

上周三凌晨五点，早起采菌子的张婶看见惊人一幕：二十多个志愿者趁着雾色修缮茶棚，他们胸前的徽章显示来自六个不同省份。工具堆里躺着本翻旧的留言册，最新一页画着简笔茶壶，下面密密麻麻的签名中，有个稚嫩的笔迹写道：‘等我长大了，也要当个温暖的卖茶人。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