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江南水乡的临河小镇上，有位年过六旬的盲人鞋匠张老伯。每天清晨，巷口老槐树下总会准时响起叮叮当当的锤子声，伴随着清冽的桂花香飘进家家户户的窗棂。镇上人都说，张老伯做的千层底布鞋能踏平人生坎坷，可没人知道这双粗糙手掌背后藏着的动人故事。

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，货车司机张建国在盘山公路上为躲避突然窜出的羊群，连人带车坠入悬崖。当他在县医院醒来时，眼前只剩永恒的黑暗。妻子留下"不想一辈子伺候瞎子"的字条离去，只余襁褓中的女儿在病床边啼哭。护士们至今记得，那个浑身缠满纱布的男人，是如何用牙齿咬着奶瓶喂孩子的。

为养活女儿，张建国拜了镇上最后的制鞋师傅为师。头三个月，他十根手指被锥子扎得没有一块好皮，有次昏倒在烧融的松香锅前差点酿成火灾。但每当听到女儿用稚嫩的声音数着他手心的伤疤说"爹爹不疼"，他就把苦楚和着血泪咽下去。老鞋匠临终前把祖传的檀木鞋楦塞给他："记住，针脚密不密，全看心里诚不诚。"

2008年汶川地震时，张老伯连夜赶制三十双登山鞋托志愿者带去灾区。有个失去双腿的战士收到鞋后辗转找到他，发现每只鞋垫里都绣着平安结。战士捧着鞋嚎啕大哭："我虽然用不上，但这是地震后收到最暖的礼物。"这事后来被电视台报道，人们才知道这个总在巷口傻笑的老人，每年偷偷给福利院的孩子做新鞋。

去年冬天格外冷，张老伯发着高烧还在给环卫工人们赶制加绒棉鞋。女儿从省城赶回来，发现他膝盖上全是熬胶烫出的水泡。"爸，跟我去城里吧"，女儿跪着哭求。老人摸着墙上挂的"江南好人"锦旗摇头："爹得守着摊子，万一那些老伙计的鞋坏了，找谁修呢？"

今年开春，镇上来了个穿西装的中年人，盯着张老伯缺了半截的食指看了很久。原来这是当年被他救下的羊群主人，如今已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。那人红着眼睛要接他去深圳养老，老人却递过一双青布鞋："当年教你爹放羊时，就答应给他做双跟脚的鞋。"鞋帮内侧，赫然绣着逝去老牧人的生辰。

如今张老伯的鞋摊成了小镇一景，游客们总爱听他边纳鞋底边哼唱："一针一线缝日月，千层底上走山河......"有次暴雨冲垮了老槐树，人们在树洞里发现个铁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多张收据——全是匿名捐赠给山区学校的鞋款凭证，最早的一张写着1999年5月12日，正是他女儿考上师范大学的日子。

镇上的孩子们都知道，张爷爷工具箱最底层藏着块磨得发亮的铜片，上面刻着"但行好事，莫问前程"。每当晚霞染红青石板路时，总能看到老人摸着铜片微笑，仿佛那双失明的眼睛，早已看尽世间最美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