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7年的深秋，大别山北麓的樵夫李大山在砍柴时，突然听见灌木丛中传来微弱的呜咽声。他拨开枯黄的野草，发现一只前爪被捕兽夹夹住的赤狐，琥珀色的眼睛里蓄着泪水。

‘造孽哟！’李大山蹲下身，这夹子正是村里猎户王老五的。他想起去年王老五炫耀的狐皮围脖，心头一颤。铁钳般的双手青筋暴起，生生掰开了生锈的夹齿。老狐的伤口已见白骨，他却闻到淡淡的草药香——狐狸竟自己嚼碎了止血的紫珠草敷在伤处。

李大山扯下绑腿的布条给狐狸包扎，又把中午带的玉米饼掰碎放在它跟前。‘快走吧，别再叫人瞧见。’他转身时，裤管却被轻轻扯住。回头只见老狐人立而起，前爪合十朝他拜了三拜，转眼消失在暮色中。

三年后的除夕夜，独居的李大山正守着冷灶发愁。年前卖柴的钱被窃，米缸只剩薄薄一层糙米。忽听院门轻响，雪地上整齐摆着三条冻鱼、两只野兔，还有一包用桦树皮裹着的山参。门楣上挂着的破斗笠里，静静躺着他当年那条染血的绑腿布。

1998年长江发大水，村里后山突发泥石流。睡梦中的李大山被急促的抓门声惊醒，开门见当年那只赤狐浑身湿透，死死咬住他裤脚往外拖。刚跑出百米，轰隆巨响中，他家的土屋瞬间被吞没。老狐却因被飞石击中后腿，走路从此有些跛。

2017年冬，72岁的李大山在县城医院查出肺癌。拒绝化疗的他回到老屋，某夜咳醒时，发现窗台上放着沾露水的奇异莓果。连吃半月后复查，主治医师看着消退的肿瘤连呼奇迹。而老屋后的山崖上，村民们都说近来常见到一只跛腿老狐，带着四五只小狐狸在云雾间若隐若现。

去年清明，护林员在千年银杏树下发现安详离世的李大山。他怀里揣着发黄的绑腿布，墓碑前总有人看见新鲜的山果与野花。更奇的是，每到月圆之夜，银杏树下会传来似有似无的呜咽，像极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深秋的黄昏。

这故事在大别山区流传甚广，县林业局档案室至今保存着2005年红外相机拍到的珍贵画面：月光下，一群狐狸围着李大山的老屋转圈，为首的赤狐右后腿明显不便，却仍坚持用前爪合十，朝着亮灯的窗户拜了又拜。

村民们说，善良是会在山里生根发芽的种子。当年那个掰开捕兽夹的粗糙手掌，早已在岁月里长成参天大树。而有些灵性，比人类更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。